當前日本經濟面臨增長乏力、通脹高企、內需疲軟、出口收縮等多重困境，結構性矛盾十分突出。11月初，日本初步估計的數據顯示，該國三季度GDP較上一季度下降0.4%，年化降幅1.8%。這一次經過多項調整后，日本內閣府在原有基礎上進一步下修了季度數據。在此背景下，高市早苗政府日前推出的大規(guī)模經濟刺激計劃恐難奏效。

降幅擴大

日本內閣府12月8日公布，經季節(jié)調整后，該國2025年三季度（7月至9月）的國內生產總值（GDP）修正數據（剔除價格波動影響）較上一季度下降0.6%。若這一趨勢保持不變，則年化降幅將達到2.3%。

據悉，下修的主要原因是企業(yè)資本投資疲軟，資本投資下降0.2%（初步數據估計增長1.0%），反映出科技業(yè)投資減少等因素的影響。公共投資也向下修正為下降1.1%（此前初步數據估計增長0.1%）。

與此同時，作為國內需求支柱的個人消費增長上調至0.2%，主要得益于居民外出就餐需求的增長。住房投資此前初步數據顯示大幅下降9.4%，但最終降幅收窄至8.2%。受特朗普政府高額關稅的影響，外部需求下降1.2%，與初步數據持平，進口下降0.4%（上年同期下降0.1%）。

四季度開局，數據也不樂觀。10月，日本對美出口額同比下降3.1%。其中，汽車、半導體制造設備及醫(yī)藥品3個大類的降幅分別為7.5%、49.6%和30.8%。汽車出口額降幅有所縮小，但仍是導致日本對美出口額持續(xù)下降的最大因素。

日本內閣府的中期經濟報告指出，鑒于美國加征關稅舉措對日本經濟的負面影響仍在持續(xù)發(fā)酵，日本政府把2025財年的經濟增長預期從1.2%下調至0.7%。

外需失速，內需也陷入疲軟。綜合日本官方數據，9月日本實際工資同比下降1.4%，連續(xù)第9個月下降；10月日本核心通脹率（CPI）上升3%至112.1，連續(xù)50個月同比上升。日本農林水產省數據顯示，截至11月9日這周，一袋5公斤裝大米均價為4316日元（約合人民幣198元），刷新今年5月創(chuàng)下的紀錄。

收入下降疊加物價上升，削弱民眾消費信心。今年三季度，占日本經濟比重一半以上的個人消費環(huán)比微增0.1%，較二季度0.4%的增速明顯放緩，內需對日本當季經濟增長的貢獻為負0.2個百分點。

內外交困

作為非常依賴出口的外向型經濟，日本受到美國關稅政策的影響十分巨大。美國對日本汽車及零部件加征25%關稅、多數其他商品加征10%關稅，并于6月將鋼鐵進口關稅翻倍至50%，雖經談判后部分關稅下調至15%，但仍遠高于此前日本輸美汽車的2.5%低關稅水平。美國作為日本汽車出口的最大單一市場（占比約30%），這一政策直接重創(chuàng)了日本經濟支柱產業(yè)。

外交學院國際關系研究所教授周永生指出，當前日本經濟可謂內外交困。從外部看，美國關稅“大棒”令經濟持續(xù)承壓。盡管日美在7月達成貿易協(xié)定，美國統(tǒng)一將對日本進口商品征收的關稅調至15%，但仍高于此前2%—3%的水平，重創(chuàng)以汽車為代表的日本出口產業(yè)。日本汽車產業(yè)利潤約為7%—8%，無論關稅由日企獨擔還是日美進出口商共擔，企業(yè)都瀕臨無利可圖。汽車產業(yè)出口萎靡不僅拖累GDP增長，還將沖擊電子、鋼鐵等上下游產業(yè)鏈，令日本經濟雪上加霜。

三季度日本貨物及服務貿易出口環(huán)比下降1.2%，為兩個季度以來首次轉為負值，外需對經濟增長的貢獻降至負0.2個百分點。汽車出口受挫尤為明顯：豐田、本田、日產等七大車企上半財年凈利潤總額同比下滑約30%，損失超過1.5萬億日元，其中日產、馬自達和三菱汽車分別錄得巨額虧損，傳統(tǒng)車企霸主豐田預計全年的關稅影響將達到1.45萬億日元。

從內部看，周永生表示，日本經濟還存在諸多結構性問題：一是產業(yè)路線選擇失誤削弱競爭力，如在新能源汽車上押注氫燃料，錯失鋰離子電池這一國際主流機遇；二是少子化老齡化問題突出，65歲以上人口占比近三成，不僅導致勞動力短缺、部分企業(yè)因“用工荒”而倒閉，也制約消費市場擴容；三是國內通脹嚴重，加之日元貶值導致進口商品價格上漲，輸入性通脹持續(xù)加劇；四是社保開支攀升，導致財政資金捉襟見肘；五是政府債務規(guī)模龐大，目前已占GDP約263%，財政能力被削弱且財政風險極高。

此外，中國游客赴日旅游近期出現“退訂潮”，超54萬張機票被取消，旅游業(yè)損失或達萬億日元。在隨之而來的股災中，日本伊勢丹、資生堂等嚴重依賴旅游人流的消費股均出現10%左右的超大跌幅。

“救市”乏力

為應對經濟困局，日本內閣日前推出一項規(guī)模達21.3萬億日元（約合1354億美元）的經濟刺激計劃，占GDP接近3%。這是高市早苗政府上臺后的首個重大經濟政策，旨在解決物價上漲，并擴大半導體、人工智能、造船業(yè)等領域的投資。據悉，該計劃的一般賬戶支出達17.7萬億日元，較去年同期的13.9萬億日元大幅增長27%。高市早苗表示，如果稅收增長不足以支付全部費用，將通過發(fā)行新債券來籌集刺激方案資金。

高市早苗拋出“救市”政策，卻引發(fā)市場普遍擔憂。日本共同社指出，盡管首相高市早苗表明將兼顧經濟增長與財政紀律，但市場上對支出膨脹導致財政惡化的憂慮正在加劇，日元和債券遭到拋售。

周永生認為，高市早苗政府推出的經濟刺激計劃看似資金龐大，但涉及產業(yè)及領域眾多，如同“撒胡椒面”，缺乏針對性，難以發(fā)揮實質性作用。此外，該計劃實質上是延續(xù)“安倍經濟學”的思路，政策工具主要是擴張性的財政政策。但是，日本當前處于嚴重通脹階段，與安倍時期通縮的宏觀經濟環(huán)境截然不同。此時投入大規(guī)模資金不僅效果有限，還可能加劇通脹，加重政府債務負擔。同時，該計劃也未明顯觸及經濟結構改革，難以解決日本經濟的結構性矛盾，效果也會大打折扣。

清華大學國際關系學系教授劉江永分析，在貨幣政策上，高市早苗政府持謹慎加息立場，這將導致日元進一步貶值，加劇輸入性通脹，削弱日本海外投資能力，使經濟面臨多重風險。

北京商報記者 趙天舒